柯昌兰：好好活著

她的冷静，令人心碎。不是对生命不留恋，而是太懂得，尊贵地离席，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

窗外是明亮的下午，她的声音却像深夜的湖水，静静的，能照见人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她说，自己是学佛的人，知道人终将一死，却不会因此而消极。她说，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打开ZOOM，和一群修行者一起共修。她也参加一个读书会，正在读一本书，是图滇悲桑格西写的《来生最好的去处》。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清亮。我隔著手机听见的，是她熟悉的语调，平静、柔和。她说，她现在要做的是，一边接受治疗，一边把东西整理好，过最简单的生活。可以送人的，就送出去。她要做个心无挂碍的人，从容地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她说这话时语气那么平静，像在说一场不紧不慢的告别。她不抗拒命运，也不提前离开生活。她还在活著，每一天都活得乾净明亮。

我们距离甚远，不常见面，此刻也无法以拥抱代替我的千言和万语。她的语声，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缝隙，教会我什么叫真正的“日子”，不是长短，不是结果，而是，你是否用心过好每一个当下。

我想，这就是她教我的：真正的从容，不是在生命宽广时挥洒，而是在有限中仍选择光明，在未知中仍不忘爱与舍。

有些人活在你心里，不因距离，而因她活得真实。而我，会一直记得她说话时那种平静的声音。那是一种比勇敢更深的信念，那是一种最简单、也最难的选择：好好活著。

（星洲日报。砂拉越。情怀大地。作者：柯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