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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6小时前
2024年花踪文艺营,在南方大学学院举行。台湾学者兼诗人杨宗翰,是其中一场讲座主持人。走在南院校园,他忆起首次来马的旅程,曾在南院学生宿舍落脚,“那次经历奠定我和马新朋友的友谊”。此后说的种种,似乎都绕不开他与马来西亚的关系回圈,“都是很深的缘分”…… 报道:本刊 李淑仪 摄影:本报 陈敬晖、受访者提供 2003年,杨宗翰还是在籍博士生,首次随指导教授杨松年来到马新一带进行学术交流,旅程从新加坡一路北上至槟城,记忆犹深。往后十年间,杨宗翰与马华文坛来往密切,曾光临神州诗社的“试剑山庄”,是陪伴李永平走完生命最后旅程的其中一人,也曾两次担任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得主(余光中、黄春明)的引荐人。 还没问,他就先说了:“很常听人讲,台湾是马华文学的养分,这话其实很可笑。我的体会是,这是互相的。”在他的成长过程中,马华文人给予的刺激、启发向来不少。 马华文学没有落于人后 大学时,杨宗翰在1994年创办植物园诗社;同时,马来西亚的赵少杰也在组织魔鬼俱乐部。“我没见过他,但彼此知道。我们一个在台北,一个在大马,两个在读大学的人同时出发,自主搞了现代诗社,仿佛有一种兄弟般的情感。”当年两人的事迹得到关注,台湾学者李瑞腾曾以两个诗社为主题发表演讲,给了杨宗翰很大的鼓励继续搞下去。 后来投稿文学奖,“包括陈大为、锺怡雯、李永平、张贵兴,他们或是评审,或是同场竞技者。”说不上什么理由,他在硕士班开始研究马华文学,发表相关论文。 “其实我受益很多,所以我很反对所谓的母奶论,我觉得这种说法复制了殖民母国对殖民地的思维。台湾和马来西亚的关系不可能是这样,也不应该是这样。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 来到今天,“母奶论”还有很大的穿透力吗? “很幸运的,台湾大多数文学系所的重要老师,都是马来西亚来的,或是对大马有相当了解,所以我们不会有这种荒谬的说法。”以往,马华文学研究在台湾,在他看来,常常止于同乡会式的游戏,“都是同乡在研究同乡,这很可惜。”乐观的是,近几年,他开始看到台湾研究生自主投身马华文学研究,“这很好,应该鼓励更多人去做,播种的结果是意想不到的。” 纵使熟识,马华文学始终不是杨宗翰主要的研究领域。 2022年,杨宗翰与孟樊耗时20年,合作出版《台湾新诗史》。这是台湾人撰写的第三部新诗史,念头起于2003年,“也是来马来西亚那一年,我跟孟樊一起来的,他也在,”杨宗翰语气变得亢奋,仿佛为自己找到多一个与马来西亚的连结而真心高兴。 文学史研究 拒绝排资论辈 言谈中,但凡提到其他学者或作家,杨宗翰总习惯在这些姓名后边补上年龄和辈分的注释——“他比我大一辈”“他比我略大几岁”……,长幼分明,主客有序,如呼吸般自然。在《台湾新诗史》序言里,杨宗翰主张这是一本拒绝排资论辈,拒绝面面俱到的新诗史,有志破除史著历来常见的分类法,树立“文本主义”史观。 两件事看似相互倾轧,其实或许不然。正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会有强烈意识拒绝落入自己早已看得明明白白的陷阱。 他解释,研究文学作品,“学术界有分外源研究和内源研究。研究角色人物、情节意象,这些是内源研究。而我是资料控,我对外源研究非常熟悉,比如作者创作的理由、发表的地点等等,正因如此,我才发觉我们不要被外源因素绑架、遮蔽。如果你因为名气、辈分、国籍、荣誉,你就给他无上地高或无下地低(的评价),这不公平。 “到最后,难道不是因为文字感动我们,我们才会变成他的读者?” 不管是台湾的年级论,或是马华的字辈论,这类以10年为一节的竹节式分期法,他并不认同。“在文学世界里,辈分这个东西是很虚假的。年轻人可以老气横秋,老一辈也可以很前卫。生理年龄只是方便我们学者做研究、划分时期,但它不能代表什么。我比较赞成,以文学作品的诞生年,或是文学事件的发生年,这两者作为切分点。” 他笑说,自己不会带花篮,也不怕得罪人,年轻时讲话写字更冲,比如曾在国际会议举手发言,直说某某教授论文发表不足诚意,“常被修理,但都过去了。” 早在第一次来马之前,杨宗翰曾到菲律宾执教,作为兵役的替偿。逗留时长原本只有一年,“我自己又延长一年,因为太有意思了。本着研究精神,神农尝百草,自己去教一教。”两年内,他成为菲律宾尚爱中学(Philadelphia High School)首名台籍中文部主任。教书之外,“也从事行政工作、参加校园组织。临走前,我写了一篇论文,题目叫〈菲律宾华文学校的四大病兆〉,公开在马尼拉酒店宣读,每个校长脸都绿了。” 目前,他正着手筹划台湾文学杂志《文讯》12月号专题,“我把题目定为‘文学奖作为问题’,这很挑衅,我喜欢刺一些最极端的问题。”他想调查,台湾到底有多少文学奖,并找出各个岗位的关键人物,从得奖者、评审到制度规范者,让他们写文章、参与座谈会,直击痛点。“我喜欢做这种事,希望透过这种策略性的编选行为,改变台湾文坛现状。” 有时,犀利或调皮的神色会跑出来,都是关心的一种面目。 “我一直觉得,如果你不敢做得罪人的评论,那就不要评论。那评论工作我还做得下去,是因为至少我不是一个立场非常强硬的人,我有我的观念和想法,但我不会把它套用在所有人身上。而在必须的时候,我不会在文章中吝啬给予任何评价。” 诗要去做诗才能做到的事 用了20年完成《台湾新诗史》,杨宗翰也在隔年出版个人首部诗集《隐于诗》,收录80首曾发表的诗作。 自高中、大学已在写诗,为何人到中年才有心思出版诗集? 长年从事学术研究,他自觉,同揽两个身分或许不妥。“我很喜欢当学者和编辑,写论文发表意见,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事。 我很早就跟自己说过,先把新诗史写完,我才出诗集,不要又是裁判又是球员,这太过分了。”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忙碌拖沓,20年转眼就过去了。快写完之际,诗人好友林群盛嚷嚷着要协助杨宗翰编辑、出版诗集。“只是很遗憾,他罹癌过世了,但我已经答应他要出版诗集,我就要做到。” 诗里隐藏的,是哪一部分的自己呢? 杨宗翰笑说,“情感,不能讲的。”他一直主张,诗应是婉转曲深的文类,“水至清则无鱼,隐晦难辨、意象模糊暧昧的诗,可以给人无限多的解释。我觉得人的脑袋千变万化,只有诗才能把这个‘千变万化’关在一个笼子里面。很直白很口语的诗,也许可以给你一时的愉快,但这种感觉散文也可以做到,我觉得诗要去做诗才能做到的事。” 不能讲的情感,真的不能讲吗? 他又笑了,“人都有过去,各种过去,就是用诗歌去追悼各种情愫,个人小小的情爱,亲情、友情、爱情,透过诗把它放大,给更多人去感受,也许读者因此得到一些共鸣、收获,我觉得那就很足够了。” 人到中年,接手《台湾诗学学刊》主编、中华民国笔会秘书长等职务,几乎每周都有活动策划。接下来,杨宗翰还打算出版一本文集,“把我可以讲出来的东西都写出来”,他两手一挥,笑说,“不会藏了,把话交代清楚,该骂就骂,该批就批……” 杨宗翰简介: 台湾学者诗人杨宗翰,现任台北教育大学语文与创作学系副教授、中华民国笔会秘书长、《台湾诗学学刊》主编,著有多部评论集,并在2022年与孟樊合著出版《台湾新诗史》,也在2023年出版首部个人诗集《隐于诗》。 更多【新教育】: 新加坡诗人林艺君/对身分感到混乱时 写诗找出口 游走在剧场与文字间,新华作家梁海彬:未知是坚持的动力 黎乐怡《WAShhh》洗不净的血迹,嘘不静的禁忌
1月前
林艺君,新加坡目前最受瞩目的新生代诗人。 10岁,她跟随父母从中国厦门移居新加坡。这里的一切看起来相似,又不。即便和旁人能用福建话沟通,庆祝中国也有的文化节日,但幼小的她,总能从一些细微末节中,看出自己和他人的不一样。为了更好地融入这里,林艺君学会察言观色。但她却不曾想过,这么个技能,竟为日后的文学创作打下基础。 林艺君将一路以来的观察写成诗歌、小说和散文,探索个人与历史、社会和国际关系,思考身分认同的复杂和多元性。透过文字,她不单找到了出口,更找到了自己和土地的连接。 报道:本刊 陈星彤 摄影:本报 陈敬晖 “我第一次写的主题,好像也是和土地有关的,关于坟墓的事情吧。但那是很早的事情,我有点忘记了。” 她的声音轻柔,额头前的刘海,扎成马尾的长发,像是甫出社会的新鲜人。1993年出生的她,刚过30。今年出版首本个人诗集《新房客》,收录72首现代诗。 “身旁的人总说,我写的东西很冷血,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但创作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我想要说什么就去写。最后我发现,我想说的东西都是‘身分’。” 离开原生地,来到新加坡,林艺君说是被父母“骗”来的。     拒绝在群体中“最特殊”   “我妈妈说来新加坡旅游,中国小学9月份开学,我和哥哥8月底就说要回去了,问说‘怎么还没订机票’,我爸妈竟要我们明天去新学校报到。”听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那个晚上,兄妹俩嚎啕大哭。 10岁,看似不大不小的年纪,但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如今,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身旁的人说的语言相通,但又不同。“我记得刚来新加坡时,像是农历七月拜拜,虽然很多文化一样,讲的福建话一样。但你会发现,就算我们讲一样的语言,也不是同一种人。” 而学校授课用的,也不是她的日常语言。说到这里,一个有趣的过去,唤醒她的记忆。 林艺君热爱运动,但因为陌生的语言,听不懂老师说的游戏规则。她靠着同学的复述,却不敢三番四次地询问,怕麻烦别人。于是,她学会不懂装懂,学会了观察。 “我开始模仿别人的语言、别人的动作。在这个游戏里面,我要跟你们一样,因为我不要做特殊的那个,我不要做另类的那个,我想要融入。”在原本的地方状态还不错却被硬拉出来,林艺君这么形容被迫南下的童年。 “在一般的学科里,数学也难,也是用英文授课。在英文的世界里,我感觉自己像个白痴。很多东西被打乱,我需要重新塑造语言、思想的方式。像是别人已经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我却始终在这里。”   误打误撞加入创作班 观察了很多,思考了很多,但林艺君始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直到大学二年级,友人把她叫去创作班。 “他有意识地要去创作,但我没有。”误打误撞,她在分享创作之路时直白的说。 兴许是因为自己最擅长的语言,也或是课与课的间距长,单纯找个地方吹冷气……她就这样窝在课室的一角,成了班上的一员。 “老师讲的话很有意思,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文字可以这么被写出来。在那之前,我都一直在写模范的作文,觉得只要语句通畅,拿到分就可以了。” 慢慢地,林艺君从旁听、交作业,渐渐地开始自我创作。她的观察自此有了出口。   内心反复思考“我是谁?”    2017年,她到台湾高雄当交换学生,成为了探索身分认同的开端。 那时的她,不再是当初靠模仿融入新加坡的小女孩,早已熟悉圈子里的语言,亦获得新加坡当地人的认同,“他们觉得你就是和我们一起的。但到台湾读书时,我却被分到大陆生那里,新加坡的朋友在另一边。” 只因为,她拿的仍是中国护照,直接明了地代表着她的身分、国籍,即便已经在新加坡生活了数十年。 “大陆的朋友会说,‘你干嘛过来,你是新加坡人啊,不是我们的’。”甚至在跟台湾人用福建话对话,她的身分也遭到质疑,“他们会疑惑,‘哩夕歹丸郎嘛’(你是台湾人嘛)。我否认后,他们第二个反应是‘那你是新加坡人’,但我又不是。” 在那半年里,当再有人问起“你从哪里来”,林艺君都会统一回答“我从家里来”,“也不会有人问起你的家在哪里,这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家’变成一个流动的家,你自己觉得你是哪个家,你就哪个家。”     在台湾的日子很短暂,但她始终处于分裂的状态。若说,社会像一个圆圈,虽然她在圈子的外面,但外面的人看她,她又在圈子的外面。 “当时,我一直处于漂浮的状态。对于反复强调‘我是什么人’的这件事,冲击很大。如果语言也代替不了你的身分,母语也不是你的身分,护照是你的身分,可是你又不归属于护照。有种‘我是谁’的感觉。” 隔年,她创作了诗歌〈实里达人的朝圣〉,借用新加坡原住民实里达人的历史境遇,探索对身分认同的困惑。此作品在当时获得新华文学青年诗歌文学奖金奖的肯定。   历史结合经历写成诗    我梦见旧居某处,风已经发生 并且无需太长的路程 就从山芭赤脚走到了财启村 加龙古尼(Karang Guni)召拢来无数个想取暖的实里达人 簇拥地坐在路沿的并排 看回程的车,游在三言两语间 绕过陡峭的人群 剖开车轮才倾泻出一胆遥远的液体 连带他身体最后的那个人,也单薄地 和课本上不断游向过去的实里达人一起塌陷 我和实里达人站在历史凹起的两端 原来他也是 刚参加完自己的葬礼然后 再步行回到这里 ——截自〈实里达人的朝圣〉的第三小节〈忠邦城的实里达人〉   以组诗的概念,林艺君将消失的实里达人,放到了她在新加坡生活的日常角落。有别于求学时趋向抒发个人情感的创作,她在〈实里达人的朝圣〉放入历史背景,再加入自己的经历。 “我回想在新加坡这段时间往哪里朝圣呢?”她从一个大主题,分成四个小主诗,最后回到了她来到新加坡第一个晚上住的地方,忠邦城的对面,“这算是我第一次找到那种‘原来我可以这么写’的感觉。” 秘密是可以共享的  除了是文字创作者,林艺君也是一名时政记者。记者这份职业,对她的创作有所帮助,“我学会更系统性地写组诗,希望诗歌跟小说一样有起承转合,是一个更完善的故事。” 不单是诗歌,林艺君同时也在写小说和散文。对她来说,无论创作的载体是什么,核心在于主轴不变,“必须要有话要讲。我比较害怕没有话要讲,却硬要写出来。那个作品就是个空壳,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 问及时时刻刻和文字打交道,会否有疲惫的时候,她说:“套用一句很老土的话,文字在治愈很多事情。”通过文字,她更了解这个社会,同时亦学会思考,“我希望大家在作品中,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或有某一部分的秘密在这里,我们可以共享。” 后记:有意识地活着 若没有离开,就不曾有现在会写作的林艺君。无论是新加坡还是中国的身分,现在的她都认同。 “我们这些外来者挣扎很长一段时间,要取得本地人的认同。但在得到认同之后,又想要认祖归宗了,所以很多人在五六十岁开始寻根。”她认为这是个有趣的现象,人们或许只是在追逐认同感,“有点像你对这个东西祛魅了。” 有意识的活着,她反复强调。 “在新加坡能写作的人很多,我不是唯一可以写作的人,只是我坚持下来。大家到了社会之后,就会有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不要让很多东西麻痹你自己的那种感觉,有意识的活着。”她说。 更多【新教育】: 游走在剧场与文字间,新华作家梁海彬:未知是坚持的动力 黎乐怡《WAShhh》洗不净的血迹,嘘不静的禁忌
1月前
“我觉得声音跟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10月初的周末,馨元跟若涛出现在“新纪元杯”系列讲座的讲台上,以“To Swim in Sound”为题,说了许多许多声音和诗之间的连接。 1999年生的梁馨元和1977年生的周若涛,前者是马华文坛新秀作家,后者则是马华文坛上极为重要的诗人。两者的差异很多,馨元是修读中文系的文学生,而若涛则是修读电脑工程系的理工生,这些差异是世代的、性别的,也是专业领域性质的。 但他们共享诗人的身分,也都认同诗跟声音之间所存在的微妙关系。 “很多人都觉得随着时间和文体的流变,现代诗早就失去了原有的音乐性。但我觉得现代诗还是有音乐性的,只是被隐藏起来了。”若涛这么说。 若涛这里所说的文体流变,指的是过去无论是在中文古代文学唐诗宋词,抑或是英文古典文学十四行诗,诗歌都有既定的格式、格律或韵脚,让它们朗诵起来有稳定的起伏,形成一种音乐性。 然而现代诗撇除了格式,新诗的框架内不再存在押韵和格律的需要。在解放文字的同时,似乎也湮佚了诗的音乐性。然而若涛觉得这种音乐性还在。“我曾经看过这样的说法,现代诗的音乐性,隐藏在诗的情感里面。当你读诗的时候,你会感受到情感起伏,还有诗里面不同意象的前后呼应,这些都是现代诗的音乐性。” 所以他认为要“听到”这种音乐性,读者需要真正理解这首诗。“它是没有办法开口唱出来,或者乐器演奏出来的。所以要朗诵好一首现代诗,最重要就是掌握整首诗的内涵,这样你才可以跟它融为一体。” “新纪元杯”让参赛者无拘束地朗诵 若涛跟馨元都受邀担任“新纪元杯”全国爱华文诗歌朗诵比赛的评审。一般诗歌朗诵比赛上,除了会找来评审评价语音、语调和表达技巧,参赛者的选材也是其中一个评分标准。而诗人需要做的就是把关这部分。 若涛提到,选材某种程度上会影响参赛者的发挥,这视乎参赛者对诗的情感理解有多少,才能把诗的内涵表现出来。而接受过语音训练的馨元则补充了她对诗歌朗诵技巧的要求。 她提到在诗歌朗诵圈子内一般上可以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更在乎文本的,另一种是在乎语音技巧的。“因为我个人对声音很感兴趣,所以会觉得诗的文本跟朗诵技巧两边其实都是需要互补的。如果你在朗诵的时候音调不准、字念得不对,它也会干扰我进入整首诗的氛围里面。” 这是诗与声音的关系,声音似是一种引导。 馨元自小就接触诗歌朗诵,从古诗到现代诗,她认为“新纪元杯”虽然不是现下唯一的诗歌朗诵比赛,但它却是可以打破许多传统框架的存在。“像开放给大众参与的‘方言组别’就很难得,因为我觉得要用方言来朗诵不是说你想就能做到的,掌握方言的能力源自你拥有这样多元的语言环境。我自己曾经也尝试过在诗歌里面切换不同语言朗诵,但总感觉哪里不够自然。” 若涛也附议,认为除了方言朗诵之外,“新纪元杯”更可贵在于它给表演者的自由。“其实现在中小学都有不少诗歌朗诵比赛,但‘新纪元杯’的特别在于,更自由和多元,像是可以用方言,也可以用道具表演。一般的中小学的比赛会有比较多条规限制,新纪元杯就可以让大家有机会实验和尝试不同的表演。” 容许实验的可能,让大众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参赛,这不只是让诗歌朗诵变得更加普及化,同时也让诗变得更加平易近人。 声音跨越不同温层  朗诗也可以很纯粹 诗是跳跃性的文字,从不遵从传统意义的“起承转合”。这也让不少人觉得诗很难懂,但对馨元来说,很多时候你需要把诗念出来,意义才会随之完整。 “我觉得人体对声音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在文字诞生之前,人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就是透过声音来口耳相传。演变到今天,声音很自然地就可以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馨元以自己的经验来说,在创作的时候也会反复念出自己的诗作,“我觉得在一念再念的过程里面,它会让你对这首诗有不同的体验。” 若涛点点头,补充道:“我觉得读诗,你读出来的时候速度变慢了,你就有时间沉浸,发现到只透过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可能是发声的方式,可能是节奏的部分,都是透过你读出来才可以感受到的。” 馨元续道:“所以我觉得诗歌朗诵也未必是需要参加比赛那么有仪式感的事情,它也可以是很日常的,没有门槛的。可以在路边驻唱般进行,也可以上传到社交媒体上。” 就像馨元跟其他年轻诗人一同创办的《口口诗刊》,可说是马来西亚第一个虚拟的声音诗集。《口口》的团队成员会在网上公开征稿,欢迎国内外人士投稿自己的诗作和声音,将文档和声档一并寄过去,他们会制作成一本线上的有声诗刊。 “我感觉在马来西亚可能还蛮多人尝试把声音跟诗数码化做成影片,但是做成诗刊的形式还蛮少见的。我们在尝试做了之后才发现,这样的形式打破了很多线下的局限。像是我们收到很多不同国家的诗人来稿,有机会跟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外国诗人合作。 “再来,第二点很珍贵的是,我们收到很多可能不是诗人,也未必是声音工作者的人来稿。他可能只是一个设计师,但是对声音很感兴趣。《口口诗刊》让我们遇到很多不同温层的人,也让我觉得读诗、朗诗这件事其实可以这么纯粹。” 声音介入诗意  让诗重返民间 而另一边,若涛才刚完成“诗无jidan”诗歌朗诵的活动。这是若涛将自己的诗集《神秘之歌》,与音乐团队合作谱写成同名音乐专辑之后,再度将诗和声音结合的项目。而且他们还邀请到了不同种族的诗人,用自己的语言、用其他人的语言一起来朗诗。 “我在活动上认识到了一个马来诗人,叫做Jamal Raslan。他创作的诗歌类型很特别,叫做‘Spoken Words Poetry’。言下之意,就是他的诗不只是写在纸上,而是要上台表演的。所以在写的时候就把朗诵、声音还有表演的元素一起考虑在里面。” 这种创作手法最早可以追溯到二战之后的美国,当时民间反战反压迫情绪高昂,他们书写了许多文化和政治上的困境,结合当时流行的爵士乐演出。延伸到1990年代,它成为一种批判文学菁英阶级的存在。 “Jamal Raslan跟我说,在美国有个叫Marc Smith的诗人开始将诗歌搬上舞台表演。他主张以open mic的形式欢迎大家来参加,目的就是希望可以让诗歌回到民间。促使Marc Smith有这个想法的,其实有个小小的故事。就是他曾经看过有个民众拿着自己写的诗去请教一个有名的诗人,没想到那个诗人觉得人家写得不好,就叫人家不要浪费时间写下去了。 “这就让Marc Smith觉得很生气,他觉得这些诗人不是讲写诗是为了广大人民写的,现在又这样对人家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举办open mic,把诗变成一场公共的演出,所有人都可以来参加,评审也是普罗大众,就是希望可以把诗重新带入民间。” 若涛觉得,现在的诗歌朗诵比赛或open mic,不多不少都带着这样的性质,可以让诗普及化、平民化。“虽然可以预见这样做,不多不少会有一些批判的声音,之前都有听说过有些人是反对诗歌朗诵存在的,会说‘诗歌上台,诗意下台’。但是我觉得这些事情是需要先做起来,我们才可以知道在哪里精益求精。” 诗是精炼的文字,要将它普及化会否在某种程度上流失它的专业程度呢?这样的讨论仍然在进行当中,也许在你给出答案之前,都可以记起,当我们说诗是精心提炼出来的文字,它是文学的千锤百练,同时也应该是活着的人生百态,拥有的面相不只是一种。 相关报道: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有话说】让韵律操星光熠熠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有活动】朗诵以前,先认真读懂一首诗 诗人林健文与国赛朗诵冠军刘巧晴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制服团体聚会 第二届全国政府中学华文学会干部研习营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跨越种族藩篱 丘淑霖说声 早安 Kawan!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為自己贏一次 930公里 徒步朝聖的救贖
2月前
2月前
“现在回想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你问当时候的我,作为一个中学生喜不喜欢看报纸?应该不太可能会讲喜欢的,那个年纪怎么可能会喜欢看报纸呢?可是回顾整个参赛、备赛过程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到底是为什么呢?” 马华作家郑羽伦,在成为诗人以前,曾经获得“星洲日报中学生时事问答比赛”全国冠军。那年是2009年,羽伦还是高二生,他说当时他的目标甚至只有一个,就是拿到冠军。 “参加时事比赛占据了我中学生涯很大一部分,也可以讲是我的精神支柱。因为学校很支持我们,不只是专门成立一个‘时事研究社’,社团成员可以一起备赛,而且要去吉隆坡比赛、拿奖的交通都是老师帮我们包办的。那时候得奖还有奖金,我记得那时候我拿到全国冠军的奖金之后,就去买了一只手表给自己,一直戴到今天。” 不是只看标题就能懂的 当年比赛的题目,羽伦说不只是范围广,问得也很细。换作今天,这些答案也许是谷歌一下就能马上得到的,但千禧年代资讯仍未发达,获得答案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比赛的题目会问得很细,你一定要读过内文,绝对不是随便看标题就可以知道答案的。那时候我很拼,去图书馆借了一大堆报纸,拿着红笔跟尺就开始划重点,当时候我可以讲是报纸上每一个字都去读,除了广告和讣告(笑)。我觉得这个过程让我对国内、国际新闻有更深的了解,也培养了兴趣。” 羽伦一开始参赛纯粹是因为学长带路,后来在过程中持续获得资源和奖励,推动他更投入其中。原以为这是一场毫无目的的热忱,却是在累积兴趣、形塑技巧之后,慢慢影响了他的思维。“当你累积了这些资讯,你会开始思考这个社会的运作,它跟政治的关系,到最后你会得到什么样的价值?我觉得这对我之后的写作有很大的影响。” 就读文学风气兴盛的居銮独中,羽伦创作的年纪很早,带着书写的野心,这些年阅报所得的资讯都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他创作的一部分,他写社会、写政治,在一众文笔和题材相对稚嫩的中学生中脱颖而出。“会这么享受这个过程,一来是学校给我们建立了很好的环境,有老师和学长姐的支持,也有我自己对社团的情感。再来是通过这个过程,让我建立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独立思考至关重要 不管是过去或是现在,大部分学生都十分专注学业,要补习、考试、升学,对于社会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暇关心。但羽伦正好相反,当同学们都在问他“为什么每天都在读报纸?”、“读这些有用吗?”,羽伦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一直很质疑我们的学习方式,像是明明是开放式的考题,但是作答的时候,老师却要我们一字不漏地背答案,一定要这样写才是对的。我不认同,我觉得我反而是更早培养到一种独立思考的能力、看问题的能力。它让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是老师叫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独立思考很重要,在资讯匮乏的年代,也在这资讯大爆炸的时代。当现代人驰骋在无止无尽的流量之上,所有的资讯和答案都变得垂手可得的时候,判断反而成为了更重要的能力。羽伦提到从小阅读报纸吸收大量资讯没有让他成为一台复读机,反而训练了他对时事的敏感度,让他在日后也成为了一名自媒体创作者。 体验自媒体生态,传统媒体需守住公信力 去年羽伦在YouTube上设立了频道“诗人说”,在这之前他没有受过媒体相关的训练,却也能在内容制作上相对有把握。“我知道要从什么地方查资料,要怎样构述一个故事,这些都是时事比赛的训练所学习到的,但在过程里面我也发现到很多问题。” 初初尝试自媒体平台,让羽伦对时下的媒体环境有了更多感触,包括在“自己想做的”和“观众想看的”之间拔河,也包括在做资料调查时发现各大媒体对报导的态度,似乎不再是一个“刊登出来的就等于正确”的时代。 “现在很多媒体为了抢快,都忽略了要查证事实。我觉得在现代资讯选择这么多,作为传统媒体更应该把持好这个部分。因为真的要讲报纸有什么是其他媒介取代不了的,我觉得会是公信力。” “报纸有近百年的历史传承,对很多人来讲,报纸讲的就一定是真的。这点其实很珍贵,现在就算有很多做得好的网媒、自媒体,都没有报纸的公信力。所以作为传统媒体,我觉得应该继续紧守这个底线,维护自己的公信力。” 相关报道: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有活动】唤醒文学被忽视的力量 新纪元文学创作营&文学奖养成班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科技无法取代的人情味 乐龄照护服务日渐吃香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有活动】动手升级再造把垃圾变黄金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有话说】看清医美价值及概念误区 恢复原有自信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文化说】纸扎艺术需新血夕阳行业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文化说】方志聪教练:跆拳道展现人生态度 【动力青年/《学海》少年】在数字时代阅报,鼓励中学生紧跟社会动态  
2月前
仔细一算,我第一次参加花踪竟已是15年前的事了。当时还是16岁的小伙,尚在文字里摸索属于自己的写作方式。我还记得第一次交上参赛作品时,心情有些沮丧,只因写出来的诗句远不及我脑海里所构想的好,而巨大的落差只有巨大的奇迹才可能让我得奖。我当然明白,但仍旧默默地期盼奇迹发生。 至于第一次得奖,是19岁那年,获得了新秀组评审奖。那时已经渐渐可以写出自己喜欢的诗句了,加上有花踪奖项的鼓励,便开始更加着迷于诗,开始忍痛砸钱网购国内外的诗集,认真研究,认真学习,也认真创作。坦白说,当时的我更注重的是名利。我想要站上花踪殿堂,高举奖杯,因为我知道那是一种身分的确定。而21岁那年,入围了马华文学组新诗奖,但更重要的事,终于让我收获了新秀组首奖。 得了首奖后便不再参加新秀组(怕输了丢脸),但往后的这些年里都只能在台下为得奖者拍手。曾经在心中豪言(因为不敢对外说)要打破黎紫书创下的纪录,成为最年轻的首奖得主,但不成功,便转而说要成为第一个九字辈首奖得主,但好像也失败了,呵呵。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在乎的事也不一样了。但依旧坚持参加花踪,毕竟回看这段历史,花踪给予我的其实不只是名利,更多的是一个成为诗人的大方向,让我在里头探寻细节。当然,我仍旧为花踪铜雕而努力,只是不再猜想评审要什么,不再设计可以得首奖的题材与内容,而是回归本身,在当下的阶段更想写些什么,更想告诉社会些什么。 这或许是成为诗人路上的一种成长吧,一种花开的方式。而今花踪南下,花将散落得更远,让更多创作者触及这般高级花香。 Anyway,这次该轮到我了啦,ok吗?   相关文章: 【花踪荟萃】念念花踪/灵子(马华作家) 【花踪荟萃】开往南边的文学慢船/蔡兴隆(马华作家) 【花踪荟萃】花踪绽放至边城/许通元(南方大学学院 马华文学馆)  【花踪荟萃】花踪与我/李开璇(马华作家) 
3月前
表演本来就不是诗人擅长的事,更何况是朗诵;文学也不是语言工作者的专长,更何况是隐喻那么多的诗。诗,好像很平易近人,事实上,它很内向,一点都不热情,想要了解它,你必须付出更多。偶尔的约会不够,一个礼拜一次,很快就会被疏远,一天一次,或许有些厌倦,但诗像宠物,心情不好,看一首诗,或许能够得到些许安慰,心情不好,写一首诗发泄,总比生气好许多。 朗诵,需要一首诗。找一首诗不难,找一首可以朗诵的诗不容易,得到一首好的朗诵诗,可遇不可求,既要求诗本身适合你的朗诵声音及风格,诗也会要求你去了解它、喜欢它、甚至爱上它。越说越远,再说就要和诗走上婚姻殿堂,但诗就是那样,每个人读都有不一样的诠释和理解,朗诵的方式也不一样。 要写一首真正适合朗诵又不失诗意的诗不容易,诗歌上台诗意下台,为了这句话我努力了10年,只是想证明这只是学者不了解诗歌朗诵,或许说得更加直接,不明白马来西亚的诗歌朗诵活动。全球诗歌朗诵已经举办了7届,马来西亚是最积极参加的国家,是不是之一,我想不能从人数去算,而是从朗诵者的认真态度去看。你可以去验证一下,除了马来西亚,别国的参与者大多数都是选择朗诵古诗、爱国诗或歌颂式的诗。朗诵现代诗,别傻了,如何能够把语义的隐喻或象征用声音表达出来,我想没看过学生朗诵的人都会想,那只是朗读罢了,不是朗诵。 30年前或许是,但你可以去找回历史的录音,看看丘淑霖如何诠释母难日,如何利用声音把余光中的诗表达得淋漓尽致。可惜,余老已逝,不然应该让他看一看,那是否合他心意。对不起,或许我又让你误会了,以为丘淑霖是在籍学生,20年前是,她朗诵母难日得全国冠军是20年前的事。那也只有一个淑霖,哦,我还没说完,这几年你陆续可以看到覃家恩、张嘉菁、黄皓仪、梁慧婷等,这些都是声音一流的中学生,有兴趣听他们朗诵的可以去油管找,或许可以找到。或许你再次认为,中学生,练了好多年吧,熟能生巧。对不起,当你听到刘巧晴、郑静渲、罗云濝等的声音时,你或许会说,指导老师好厉害。或许是的,我总不能说服你认同,马来西亚的学生很爱朗诵。哦,对于海外也参与朗诵的学生说一声抱歉,上面提到几位朗诵很好的学生,朗诵用的诗都是现代诗,不押韵之余,都是50行左右的长诗。 动地吟表演的家伙老了 也许你对朗诵这两个字很感冒,因为会想到动地吟。是的,那一班表演的家伙都已经老了,上不了台了。没有贬义,因为我也是其中一个老家伙,年轻的学生朗诵得太好,前浪都死在沙滩上了,哪敢上台。也不尽是这个原因,动地吟已经完成它阶段性的任务,后续的就让年轻人完成吧。 不上台朗诵,反而可以更加专注在书写,书写朗诵诗是一个让我重新认为,写诗很快乐。每一次说起诗歌朗诵我就很唠叨,但每一次催促我写下一首诗的时候,也是我被他们的声音感动的时候。很多老师找我邀稿,一首诗能值多少钱,我衡量过,无价。我想下一次应该这样告诉他们,先让你的孩子感动我,或许我也会写一首再次感动我自己的诗。朗诵这回事,有点像酒,很难喝,但会上瘾。 【编辑台】诗歌上台,诗意下台?/靖芬 这个月起,我们请来马华诗人林健文给大家说说“诗歌朗诵”诸般事。 很多年以前就听过一句话:“诗歌上台,诗意下台”,说的是许多优秀的诗作一旦上了台转成演出的文本,不知为什么总会被夸张的语调、做作的动作破坏诗歌的意境或味道,甚至变得庸俗不堪。仿佛你把抽象的画面或想像具体演出来,把含蓄的语言大声说出来,是一件原该尴尬的事。 但这里头到底有没有误会呢?朗读与朗诵有没有不同?眼见那么多年过去,校园诗歌朗诵比赛依旧方兴未艾,那么,有没有可能让朗诵变得“自然”,或至少可以成为帮助读者亲近一首诗的管道,而非掩嘴偷笑的娱乐? 种种可能,且看每月第二个星期一,诗人林健文的新专栏——“且听风吟”。希望借助他的创作经验与听众视角,让我们更理解“朗诵”的深意。
5月前
我说晓芙啊我要去波兰,那一年就有了波兰的想念。 那是2023年,我磨磨叽叽的最后没有决定去。到了2024年我依旧在晃荡,大家要去了,车子也满人了。 “我们称之为路的,其实不过是彷徨。” 明明前方有许多条路,但总有一条在彷徨的我。 更早的时候,是2013年。我翻箱倒柜,找到了那段记忆。那一年飞到澳门去遇见辛波絲卡,是她过世的一年之后。当年也觉得好奇,怎么是澳门。澳门跟诗的距离,是有多远啊。我觉得我的眼界是很浅的当年,不知道原来当地的文学活动是多么的精彩。澳门文化局还真的牛逼,“种种可能——当波兰诗歌来到澳门”还有牛房仓库一起主办。原来当年在牛房还有辛波絲卡和鲁热维奇的诗歌演出,演出者是波兰的摄影师及行为艺术家谷柏威。虽然那时候错过了,但第一次和波兰的近距离接触,还真是后来的种种可能。 终于10年后我搭上飞机,还不懂路在哪里的遥远。心里都是一直在打着草稿,先想像一下我会误打误撞。记得几年前好像有个脸友去过,我就这样去找找看。 想去波兰,跟辛波絲卡描写云朵一样。“转瞬间,她们就幻化成其他的东西。”铜像,建筑,遗址,音乐和美食。旅行的开始,心里的惦记。多年来的理想行程一直在变着,每一次都是很多次的瞬间,而且同样的瞬间不会发生两次。 “事实上每一首诗 或可称为瞬间” 这样的感觉和辛波絲卡的诗很有相近的风格。 在网上看到“平独镇露大波波”这个中等强国的名字,真的可以看出波兰的决心。虽然波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是第一个被灭掉的国家。而且它极其痛恨两大强邻三次灭掉波兰。“独逸”和“露西亚”在日语代表德意志和俄罗斯,相信出处就是日本漫画“黑塔利亚”。但是波兰曾经的辉煌历史,也是不容忽视的。所有波兰的决心就在国歌〈波兰永不灭亡〉中显现无比。 但是主要还是辛波絲卡,才想来一趟大波波。 我喜欢靠窗的座位,看一下外面无所事事的云朵。云朵的诗,辛波絲卡的云一直在变: “没有记忆的包袱, 它们优游于事实之上” 如果我座位靠窗,我会不好意思要叫醒旁边的人,说让我出去一下。第一班机时一个先生,我叫醒他时,他好像很慌张。他急急忙忙的打开安全带站起来,我只好说谢谢。 但我没有问他,他来自哪里。他一直在睡觉,我觉得这样问有点唐突吧。 然后第二班机,我的座位在走道上。 旁边座位的女子,她没有在睡觉。她一直要上洗手间,所以一直道歉。她一共去了三次洗手间,啊我说没关系。那个航班我很会睡,醒来马上又入睡。我也没有问她哪里人,想说到了当地才问也行。 后来一下飞机领完行李后又遇见了她,好像重逢一样的寒暄起来。 知道她是波兰人就高兴了,问她辛波絲卡的墓地。 她同行的男子,马上就谷歌给我。是一堆波兰语啊没关系,好像是我熟悉的语言一样。虽然我一窍不通,但是躺在里面的是熟悉的人。 把波兰文网址复制放上谷歌地图,发现就距离我们要在克拉科夫住的公寓不远处,走路大概20分钟吧。心里顿时觉得就要梦想成真了,这个远在天边的梦就要近在眼前了。 我们在华沙的时候,先去遇见了居里夫人。辛波絲卡在领诺贝尔文学奖时的致辞,曾经提起的这位伟人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两次将她带到了斯德哥尔摩,获得了两次诺贝尔奖的女性。这个波兰人的骄傲,最让我在意的是她一辈子没被法兰西科学院选为院士,原因是老院士反对女性当院士。我站在她的铜像前拍照时,想起的反而是她的每天记账,一天花了多少法郎多少生丁,超支了还要画线,生活还蛮清苦的。 后来我们去了旧城区的圣十字教堂,找萧邦的心脏。萧邦的妹妹,到底用什么方法,把心脏带到波兰。居然是装在一罐白兰地里面,然后藏在裙子里。自巴黎偷运到华沙,然后怎么才崁入左边第二个廊柱中。不过二战时期连纳粹都对他的心脏有兴趣,竟然还夺走了这颗心脏,直到战争结束后才归还。 直到他逝世100周年时,心脏才又回到这间教堂。一颗赤子之心,流浪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26年后辛波絲卡才诞生在布宁,动荡的时代又出现一个波兰的骄傲。直到我们这个时代,拿着手机对着他的心脏拍照的外国人多的是。对着辛波絲卡的墓碑拍照的人,可能没有萧邦的多。在波兰的旅游节目中,好像没有介绍过这位诗人是吧。旅游节目如果介绍那些跌撞濒危险滩死亡无常爱等等,变成辛波絲卡的独特清澈文字,去点击观看的人会有几位呢。 后来在墓地寻觅中,发现另一组人,好像跟我相同方向。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语言不通但心里都知道的样子。路边有两个女子在聊天,阳光亲亲,凉爽。 她们看着我,好像洞悉了我。我举起在书局买的波兰原文诗集,她们就热心的叫我们跟着走。其中一个好像有事,半途离开了。怎么就像电影情节一样,我们不懂她说说笑笑之后,忽然想起什么的走了。 再补充一桩奇迹,额外又普通的: 所有难以想像的 都变成可以想像的。 辛波絲卡的〈奇迹市集〉就有这种难以想像但是可以想像的。 留下来的女子一路说着一堆波兰话,头顶上的阳光也好像在听着。晓芙一直堆着笑脸,不懂的笑。她们就好像电影画面一样,我和阳光都在观赏着颜色和光线的游移。 后来是所有朋友都陪我去,拍照聊天,在墓地和阳光温暖。原本他们不知道辛波絲卡,大家都来看看她,阳光下的墓碑上,有几束鲜花和干花,也有小天使的模型。 克拉科夫的午后,有一种打不破的“寂静”,那是辛波絲卡其中一个奇怪的词。 相关文章: 【小辑.在波兰遇见辛波丝卡 01】尼雅/每一个辛波丝卡 【小辑.在波兰遇见辛波丝卡 02】尼雅/颂赞我姐姐(仿颂赞我妹妹) 【小辑.在波兰遇见辛波丝卡 03】尼雅/我偏爱波兰
5月前
如果迎面而来的女子 是辛波丝卡,白发的 我要和她一起唱 波兰永不灭亡吗 我可以问她关于平独镇露大波波吗 虽然好像是调侃意味深长 可是波兰也有强大的愿望和一段辉煌历史 她早年的作品已经被自己嫌弃 早年她好像不得已的支持社会主义 (不得已,我没有这种文字的难处) (不得已,我觉得很难相处的字体) 如果她开始呼唤雪人,退下史大林主义 她的履历表已经明白的推倒共产主义 然后大大的震撼,比如一粒沙的声音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赞赏她 这样会有点矫情 我应该邀她一起去塔特拉山 看一下半山的绵羊和花朵 我的体力和想像力无法到山顶 刚好可以悠闲的问起她满腹理想的共产的少女 (她后来变成一个永远的反对者) (我后来变成,她永远的支持者) 如果我问她,25岁的辛波丝卡带我去谷物街22号好吗 作家的贫民窟 年轻的阿当,和星期五诗人聚会 (战后,他们忧郁贫穷冷) (战后,他们玩愚蠢荒谬的游戏) 她还记得排队买东西的小小辛波丝卡吗 她还记得19岁的诗吗 所有的人,只要活着 就会面对战争这件事 萨利派的美,也掩盖不了疲惫的历史 在克拉科夫遇见米沃什的话,我也一样会羞怯吗 34岁的辛波丝卡,走私书本听起来是多么幸福啊 1957年的秋天 后来两个都得奖的克拉科夫 一个严肃,一个玩笑 诗能拯救世界吗 他知道,她不知道 如果遇见老居里夫人呢,当年她才11岁 她们两位会一起说我不知道吗 非常有趣的不安灵魂 像任何一个石头或者一朵白云 强而有力的飞行着 如果她邀我到她家吃晚餐 会不会顺便举行摸彩呢,她70岁了 奖品或者也是迷你柜子吗 还是一本诗歌之年呢 (或者是其中一幅拼贴画,呢) 尽管现今潮流是把出游的照片摆一堆在网上 但是辛波丝卡的出游照不行,我不知道 她害怕遗失自己灵魂的哪个部分, 她也不愿意有人在一旁谈论她的诗,她害羞 我愿意陪她,静静的看她写“空屋里的猫” 在静静的克拉科夫 # 辛波丝卡8岁时就随家人迁往克拉科夫Krakow,直到88岁逝世都生活在此 # 辛波丝卡在1948年结婚之后就搬去丈夫阿当居住的谷物街,那里当时收留了数十位文学艺术家 # 塔特拉山脉Tatra Mountain位于波兰和斯洛伐克边界,Zakopane就是依偎在这座山的山城 # 萨利派Zalipie是克拉科夫附近的一个美丽小镇,全村的墙上篱笆上都画上色彩斑斓的花图 相关文章: 【小辑.在波兰遇见辛波丝卡 01】尼雅/每一个辛波丝卡 【小辑.在波兰遇见辛波丝卡 02】尼雅/颂赞我姐姐(仿颂赞我妹妹) 【小辑.在波兰遇见辛波丝卡 03】尼雅/我偏爱波兰
5月前
“三十年代我否定过我二十年代的诗歌/五十年代我否定过我四十年代的创作/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看过去的一切都是错/八十年代又悔恨否定的事物怎么那么多/于是又否定了过去的那些否定/纵使否定的否定里也有肯定”。诗句引自冯至1991年3月25日所写〈自传〉。冯至在1979年另有文章也以〈自传〉为名,他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拨乱反正,澄清了头脑里的一些混乱思想,好像又一次明确了文章应该怎样写,学问应该怎样做,力求实事求是,不作违心之论。”一诗一文,见证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坎坷道路。 1993年3月2日冯至去世。徐梵澄写〈秋风怀故人〉悼念老朋友。“逝去了这位老友,多次我忍住了恸哭,只默默在深静的心思中,祝他永久安息!安息!安息!”徐梵澄说。《徐梵澄传》作者孙波说当徐接到冯至女儿冯姚平电话,被告知冯病危时,他就愣住了,随后在电话里失声痛哭。赶到医院,“看到在弥留之际昏昏睡去的冯至,坐下来,双手握住他这兄长的左手,头抵在床边,像孩子一样啜泣不停。” 朋友去世,掉泪正常。但是徐梵澄当时已经84岁,且有世外高人之誉,我读这段文字,不免思考何以重视冯至至此。徐梵澄说冯至当入儒家者流,其言行无佛教、道教、耶教、或道学家的点染。他毕生悔人不倦,桃李满天下,“一贯是传统儒家精神,自知或不自知其品德已甚崇高,人望亦复增上。”又说他学养深纯,为人温和、诚笃。这些风度在其他学者或也见到,但冯至不单是学者亦是诗人。“其新诗创作,中间灵气回旋,甚为时人所爱读。其诗好,由于性情真。诗人是性情中人,其于朋友,也是以真性情相见。从来没有机械之事。” 冯至出生于1905年,1922年入北京大学德文系,毕业后担任中学老师。1930年以官费留学生名义赴德留学,1935年获海德堡大学博士学位,论文题目为《自然与精神的类比:诺瓦利斯的文体原则》,回国后在上海同济大学教书。二战期间,在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工作,大战结束后,在北京大学西语系任教。 人要不断努力提高境界 我在中学时候读过冯至的〈蛇〉,收录在璧华《中国现代抒情诗100首》里,这首情诗以“蛇”为意象,抒发一位男生对一位女生的单恋感情。在诗中“蛇”和“爱”为同义词,“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不要悚惧”,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一句。冯至写这首诗时21岁,那是敢于将澎湃心绪付诸笔下的年龄。 然后读《杜甫传》。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杜甫传》前折页中说这是“一部融自己的人生经验、创作体会和研究心得于一炉的著作。”1937年,冯至颠沛流离辗转多地,途中读《杜工部选集》,切身体会杜甫漂泊心情。“携妻抱女流离日,始信少陵字字真”,他决定为杜甫撰写传记。二战结束后,他终于可以安心动笔。利用多年收集资料,“只希望这幅画像使人一望便知是唐代的杜甫,可是被一个现代人用虔诚的心、虔诚的手给描画出来的。”他说。 学术研究讲求客观和理性精神,但是有“虔诚的心、虔诚的手”,著作才有生命力,才会耐读。冯至著书译书,重视心灵感悟。他是歌德专家。研究歌德时,冷静文笔中流淌情感。他将歌德和杜甫并列,说在二战期间,他感觉更能接近他们,从中吸取精神营养:“他们遗产中的精华具有深刻的思想、精湛的艺术,给人以智慧和美感,使人在困苦中得到安慰,在艰难中得到鼓舞。”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这是冯至〈十四行诗〉其中一首。人的一生要领受可预测及不可预测之事物。不只酸甜苦辣,也要领受奇迹。人要不断努力提高境界,作好心理准备,奇迹到来的瞬间将会耀眼夺目。 鲁迅1935年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赞誉冯至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冯至从不沾沾自喜,他对周良沛说罗石君的诗写得比他好,他“观察深刻,起点高。虽然罗石君后来到日本去了,不再写诗。可是现在提‘沉钟’的诗人,忘了他那不是真的历史。”冯至对待朋友完全没有私心,徐梵澄高度赞扬他,此为原因之一。冯至遗嘱简单:“希望与我有关系的后代,老实作人,认真工作,不欺世盗名,不伤天害理,努力作中华民族的好儿女。”
6月前
南方大学学院举办的“南方文学之旅”,从2015年开始,集合马新两地诗人、作家,采用四种语文(华文为主),以诗文朗诵、影像作品以及弹唱等形式,走进马来西亚中学,在年轻学子中播下文学的种子;也走进新加坡国家图书馆、艺术之家小剧场等文化场所。今年5月我有幸加入,到了雪兰莪州的5所国民型华文中学:适耕庄育群、巴生光华和中华、八打灵公教、加影育华。至此,南方文学之旅一共走了25站。 南方文学之旅的领头人是王润华教授,他和夫人淡莹,都是新加坡文化奖得主,他俩用文化奖奖金赞助这一文学盛事。一路上,通元、勓温、振弘等人忙前忙后,协调整个行程,工作无微不至,令人温暖。 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有马来西亚的独中,学生的华文才好。这次,我们到了上述5所国民型华文中学(简称“华中”),才发觉“华中”学生的华文水准,同样很高。马来西亚华人对中华文化的坚守与热爱,令人动容,他们就是“最可爱的人”。5场朗诵,每一场都有学生加入,毫不夸张地说,学生朗诵之精彩,个个可以拿冠军。适耕庄育群国民型华文中学,一位瘦小的男生朗诵了波兰女诗人辛波斯卡的〈种种可能〉,这位诺奖得主是我最喜爱的诗人之一,本以为她的诗充满哲理,非常深奥,并不适合朗诵,却没想到这首〈种种可能〉,即“我偏爱电影/我偏爱猫/我偏爱瓦尔塔河沿岸的橡树”,几十个“我偏爱”一气呵成,太适合朗诵了。因此也改变了我对辛波斯卡诗歌的看法,像辛波斯卡这样的大师真是无所不能。 王润华的〈皮影戏〉(华语、英语、马来语3种语文朗诵)、淡莹的〈楚霸王〉〈心愿〉是每场朗诵的招牌节目。许文荣朗诵〈芝加哥的雪〉,给热带南洋带来一阵清凉。来去匆匆的小曼也赶到巴生的光华中学,朗诵了刀光剑影的〈冷奴〉,也是同一场,作家陈蝶朗诵了〈侠疯〉,两首武侠诗,相互交手。 遗憾当年不知道凯里尔 在加影的育华中学,王修捷弹唱了他创作的歌曲〈苏丹街〉,词曲皆好,是一首可以传世的作品。诗人邢诒旺吟唱了两首印尼诗人凯里尔·安哇尔(Chairil Anwar,1922—1949)的作品〈我〉和〈木麻黄摇摇〉,两首诗都是邢诒旺自己翻译的,并谱曲。感谢诒旺的吟唱,让我认识了这位27岁病逝的天才诗人。他对自然、生命、死亡有着十分敏感和敏锐的体会,〈木麻黄摇摇〉一首,诗人见窗外落叶飘零,兴起感叹:“生活只是延迟着失败/日益远离同窗的情谊/也知有些仍然未表白/直到末了的我们放弃。”凯里尔·安哇尔1922年出生在印度尼西亚的棉兰,直到十七八岁辍学。后居住在雅加达。他生命的最后十年在雅加达。十多年前我去过苏门答腊的棉兰,遗憾当时不知道凯里尔·安哇尔,否则应该会去寻觅他的少年踪迹。看来我对东南亚文学还是了解太少了,时时会跳出一个我没听说过的、令人赞叹的天才,譬如这位凯里尔·安哇尔。 王润华教授说,南方大学学院广开大门,对外招生,尤其欢迎中国学生前来留学。目前南方大学学院就有一些来自中国广东、河南、山西的老师和同学,他们也参加了这次文学之旅。来自山西的武文超研究贾樟柯的电影,大家叫他文超,我一语双关称他“小武”,小武不愧是研究电影的,他朗诵了导演毕赣的诗作〈路边野餐〉(这也是毕赣电影的名字)。 除了走进5所华中,我们还参观了马来亚大学和新纪元大学学院。这次活动的一大亮点是王润华教授和诗人淡莹捐赠著作予马大马华文学研究中心,马大文学暨社会科学院院长拿督黄子坚教授郑重承诺,将所获书籍珍藏于马华文学研究中心,集中一处,以保持其完整性。 南方大学学院领导非常重视这个活动,校长蔡润煌、副校长梁龙光轮流随行指导,跟着团队走完5场。
6月前
9月前
时下流行的抖音,在极短的秒数内简单扼要的把主题带出,吸引一双双没有耐性的追随者的眼球,为之疯狂。截句架构的短巧刚好赶上潮流,然而它所延伸的余韵和后劲,却是许多抖音视频目前无法与之比拟。 截句是什么? 简单而言乃四行或以下的小诗,它可以是新创,或是截取自个人旧作,行文处理没过多约束,套用时下很夯的用语,free style的短诗。再比方,小说的篇幅有长篇、中篇、短篇、微型、极限篇等,那截句就有点类似小说类别中的极限篇。 截句的短,挑战作者驾驭文字的能耐,务必平衡作品的凝练度与流畅度,意象清楚表达,诗尽处若能留白或余韵悠长,即为上佳作品。 行数限制下突破格局 台湾诗人漫渔的首本诗集《剪风的声音》为截句自选集。她侧写生活禅、冷眼描摹两性关系,运用独特的语境,表演一场无法辨别真伪的近距离魔术。在行数的局限之下,力求突破截句诗的格局。 爱情是一面墙,是镜子中种坏的玫瑰,是刀口下学不会闭嘴的鹦鹉。例如她在〈婚姻〉如此写到“把彼此的秘密拿来/砌墙/我们的堡垒就这样/固执起来”。保有各自的秘密是为了巩固婚姻,简短四行道破现实生活中夫妻的相处模式,一针见血,极为讽刺;在〈妇人〉中暗喻女性对婚姻做出的妥协,“身旁的,渐渐睡成一根木头//缓缓将自己透明/才能假装外有/属于她的风景”。另一首〈有些事是不变的〉赤裸裸的袒露作者在两性关系中,长期上演着相爱相杀的戏码:“她和他,终于逃出/言语的禁锢//却开始怀念起/彼此的口臭”。诗人以诗布阵,诱导读者踢到自己内心的石头,产生共振和共鸣。痛与相互撕扯,即是诗人描绘的爱情的核心问题所在。 “鱼眼中塞满了/海/于是,缸里缸外/都是自由的”。初读〈心证〉,立即被漫渔清澈无杂质的禅心所震慑,信手拈来的佳句,如滴水穿石却了无匠气,让读者依随她笔下一撇一捺的墨汁流往大海,同时洗涤心灵的脏。好的作品不流于说教,而是从再三回味中获得感悟。另一篇以相同题材的诗作,“没有人规定/要从左游到右/鱼缸里的天地/是自由的”,玩出了自由的新的〈定义〉。 时下流行的抖音,在极短的秒数内简单扼要的把主题带出,吸引一双双没有耐性的追随者的眼球,为之疯狂。截句架构的短巧刚好赶上潮流,然而它所延伸的余韵和后劲,却是许多抖音视频目前无法与之比拟。 如撕下诗人脸皮 一尾诗意搁浅之前,得在诗人的心海沉潜多少时光?一诗一世界,读罢一首诗,宛如撕下诗人的一张脸皮。一幕幕再熟悉不过的生活场景于《剪风的声音》中粉墨登场。通过唧唧、潇潇、飒飒、潺潺、簌簌、啾啾的声响,等待读者抓出漫渔的诗的知性,以及隐显在知性后方的真实面相! 相关文章: 无花/二行诗 无花/小诗十首 无花/小诗五首
10月前
饮江的诗都在劳动与生活中——有时生于乌漆麻黑的车底,有时在燠热吵杂的厂房。1997年出版诗集《于是你沿街看节日的灯饰》,后来出版的几本诗集都从旧书名延伸几个字《于是搬石伏匿匿躲猫猫你沿街看节日的灯饰》……之后的封面会不会被书名绕满?他说也挺好玩。仿佛贪得意,还有点随喜。 编辑罗乐敏说,饮江式幽默就是善良和出其不意,好像一个害羞的小朋友;他“称赞”自己善良又腼腆(可能是一生人70岁都不怎么讲粗口?),诗句随性而常有妙语,像是一种上帝赐予的幽默。 十几岁出来工作之后,饮江离开了家里一个人读书生活。那是一段极其挤迫的日子——“十几个小时工作,十几个小时跟同事一起,但自己可以静静地过日子。虽然同一班人一起,但我有内里的一个空间。” 宛如是留给诗发生的空间。他曾写过一首〈边缘人〉,诉说工厂里打工的时日,恒常周转于车房、大工厂、修理铺……每天有短短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要是蛇王(偷懒)可能有一个半小时,在一个半小时里我才有机会做自己。” 吃蛇时间工友们不外乎围聚赌钱、睡觉;饮江则趁这段时间读书,“或者是有东西的时候记得一些东西。有时候在报纸看到一个地方的书会卖,或有一间屋要搬了,我就会远远地坐车去看,看看那里有什么书可以买,这些就是我在这个过程里面所谓的生活。” 以诗为伴 度漫漫日常 他的写作多数时候就发生在这样的时空之中,不仅往劳动寻找空间,哪怕工作当中都可以写诗,如他曾写过的一首只有3句的〈蛇王诗抄〉: 〈蛇王诗抄(选四)〉 (一)读诗 我们的诗是押在裤头读的 掏出来和塞回去 都得左顾右盼 这简短而精炼的3句,即是他漫长的日常。“我在车房里工作过,很常整辆车架起来,我们就在车底下劳动。某些时候,工做得差不多了,我自己可能躺在车底里3天都不出来;在车底,哪怕只是一段时间,都是我独有的空间。” 狭仄而无光,仰卧看着重压起起落落,他说:“这些都是我们的处境。”因而有时终得仰望,即使不一定有所丈量—— (四)仰望 舱底究竟有多深 大伙儿都不知道 累极了我们便仰望 但从不仗量 天堂 “有时我们要做的车坏了,带去船舱修理;修理完之后有一段时间可以坐在那里,看上去大船很高,就开始想舱底的窗究竟有多高呢?没有人知道。” 天堂是量不到的。“现实世界就是我们在舱里的世界,但我们始终会发觉有些距离无法丈量,这也是我们实际心里的处境。” 饮江的劳动经验形形色色,早期骑摩托送外卖,也在写字楼里做过送文件的“后生”(Office boy)。但他笑说,现在许多名字都不一样了,送外卖变成了物流从业员,后生叫作messenger。 半夜三更,12点才开工的活他也做过,在专业的清洁公司里帮大厦或酒店清理外场。零零散散,但有40年的岁月留在了九龙仓——“那是一个很大的货舱码头,最初修理汽车,工程部需要修理码头里的机器,后来改建了就变成海港城。” 心存火光的“叔叔” 许多人称饮江“叔叔”,他常年戴着一顶帽子,温柔和蔼得像极邻家长辈。但一个诗人始终心存火光——“你不怨得爸爸妈妈,甚至我都不会怨社会,我觉得社会不好而已,但会想办法解决。” “难堪我现在一定有,只要你不去加重这个难堪,一般都不会太过缠扰你。”对于现有的生活状态,他从不抗争;但抗争一直在心中,写诗亦是一种方式。 饮江早期的诗歌是激进的,关注社会改革,情绪更像一团无以名状的烟雾爆发出来—— “我将被燃烧 / 我将有光彩 / 我将有爆炸的声音 / 欢呼我的再生 / 我的歌 / 有最大的感激 / 感激火 / 和给我以火的人” “从前的我会以为一定要改变或推翻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才变好。但后来你发觉不一定是这样的,总是有不同的方式去令好的事情发生。” 与世界打招呼的方式不止一种 趁休息时间的罅隙读书,在车底工作时写诗,出门总是戴着一顶鸭舌帽,有些事情饮江一做就是40年。但他说,“有时你不需要坚持,好东西你只需要享受。” 坚持二字总自带一种承受、忍受的意味。“ 如果每个人生都须承受就很难过,但承受之中有时你可以去享受、认受、领受、接受……”譬如一种难得的喜悦与感召;或是遭遇不公平,你以为你只能抵受——“慢慢才知道何尝不可以在忍受之中也认受、接受,用这样的方式去应对,与这个世界打招呼。” “如果只有一种方式就糟了。”饮江笑说。 原来不一定是对抗,也可以选择超越,或是将它拨到一旁。他想以自己的工作经验为例,但突然先道起歉来,说:“我可能需要讲粗口,但我一生人70年来,很少讲粗口的。” 因为妈妈说讲粗口不好(笑)。他继而描述起一个两层的地下空间,有人需要进来就得按钟,在那之前身为看守员的他会问“是哪位呀?”,对方回答以后就会开门。“当然不回答也得开门。” 他站起身用身体示范开门的动作,只是伸出一只手的时间——“我们有两位同事,一位听到钟声就会先骂Du——(粗口消音),最后还是需要开。我就比较自然,因为讲完粗口你都要按的,为什么要这么蠢多此一举?” “原来不讲粗口都可以的。当然,讲粗口很过瘾。”他笑。 “幸好写诗不用整本书去骚扰人” 饮江很早就确定自己是个社会主义者,资本主义社会里每一样东西都要衡量利润,世界以个人利益以及资本增值来推进。 “后来发觉,我们的社会是一个问题,原来这个世界除了社会之外,还有人间世。回到家人、伦理、个体生活的感受……”他问,这是不是社会?是。社会讲求存在的身分与位置——“我们在一个地位之上过日子,哪怕是争取权利,甚至影响世界,你都是社会的一分子。 有人一生朝理想与意义前行,但饮江意识到很多时候人们忽略了人间世,那是处人也自处的态度。他说:“生活总是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包括了忍受、享受、承受,以及面对自己的光彩和不光彩。” 如题,写诗读书于饮江而言,就是释出一个机会,去遭逢你自己以及发现这个可能的世界。当然他又玩笑道:“我们说写作骚扰人,幸好诗歌只是几句,不用整本书去骚扰人。” 给个机会骚扰你自己 一个人的文字,最容易帮自己说话。无论人们如何解读,饮江总认为:“我写的东西一定有意思的,但不一定有意义;意义来自他人,但无论你欣赏还是否定,不好意思,它们对我都有意思。” 由此重读作品,“意思”也不褪减。遭逢之余,我们笑说:也是给一个机会骚扰你自己。这样的骚扰或许也是波动——“年轻的波动有一种激情,它可以延伸很多事物,在平静与波动之间丰富自己,它也是我们一直很渴望的东西。”饮江说。 搔动痒处,也看看世间纷扰。读书写诗,也总有意思。 更多【人物】文章: 猫山王标准认证确保质量 吴联波为榴梿产业添优势 作家Saras Manickam/在写作中冒险 掀开底层样貌 香港漫画教父黄玉郎/手机漫画是新出路 媒体工作者闾丘露薇/报道受限改写小说 记录时代的心意仍没变 北雁山人汤余铭/听从内心 找到生命的创作目标
11月前
徐志摩的《欧游漫录》记载了诗人从西伯利亚到莫斯科的重要人生旅程,拓展了诗人的视野。回溯徐志摩36年的短暂一生,他真实地走出去深入体察外面的世界。对于那些经历过五四文学革命的中国现代作家而言,西向取经往往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朝圣之旅。《欧游漫录》并不冗长,诗人写起来也不怎么雕琢,基本上是看到什么写什么,徐志摩说“管得选择,管得体裁,管得体面”,然而,他的西伯利亚之行在今天仍然让我们对这片神秘之境为之神往。 1925年3月,徐志摩辞去北大教授的职务,决定展开第二次的欧洲之行。这次,他抱着 “独游主义”前往,将自己比作“自愿的充军”,似乎对这趟探险之旅早有准备。他从北京启程,计划在满洲里购买普通车票,直达俄罗斯的赤塔,然后再从赤塔补票前往莫斯科。徐志摩当时选择了西伯利亚大铁路,大概是希望通过这条路径获取打开欧洲之门的钥匙。果然,他回国后在《晨报副刊》上发表的这系列游记,毫不留情地揭示了苏俄美景之下的丑陋一面。 然而,徐志摩笔下的西伯利亚依然展现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同年4月,徐志摩得知次子彼得病殁赶往柏林。随后他前往法国向波德莱尔、小仲马等文人的陵墓凭吊,又造访伦敦拜见哲学家罗素和作家哈代,再计划到意大利会见好友泰戈尔。5月,徐志摩抵达翡冷翠时记录了这片自然美景,特别是那美丽绝伦的贝加尔湖和乌拉尔一带连绵的森林。若有机会前往一游,我会想起徐志摩所说:“下回你们要是路过西伯利亚或是同样地方,千万不要躲懒,逢站停车时,不论天气怎样冷,总得下去散步,借冰清尖锐的气流洗净你恶浊的肺胃,那真是一个快乐。” 从西伯利亚穿越来到俄罗斯,诗人对苏俄的美好想像几近破灭。昏暗的候车室、赤塔站穿着褴褛索要钱财的小孩、阴沉脸庞下假笑的西伯利亚人,他们以酒精麻醉来寻乐子,贫困和饥饿是日常写照。尽管自然景色极美,但对于追求新文化的徐志摩而言,一切都是破烂、陈旧和龌龊。莫斯科更是堕落,“血污的近迹”、“斑驳的寺院”、“泥泞的市街”、“艰难、缄默、忍耐的生活”,徐志摩所敬重的小说家托尔斯泰的著作全被禁毁,那些与列宁主义向左的俄国作家也已被放逐。“你来莫斯科当然不是来看俄国的旧文化来的”,重重地击碎了诗人的想像。 徐志摩这一趟欧游,某程度上为了感情事而心里焦苦。他和陆小曼的恋情未得到认可,陆小曼频繁发病和糜烂的生活令他极为忧心。离京在外的日子,徐志摩对陆小曼自是昼夜思念,两人也全靠鱼雁往来互诉衷情。将近五个多月的分离,他们之间写了不少情书。最终,徐志摩回到北京,但碍于陆小曼父母的百般阻拦,他们的爱情始终无法获得自由。徐志摩意外逝世后,陆小曼整理了他这段时间写下的日记,以《爱眉小札》为题出版,读来情思缠绻。 对于一个追求爱、美和自由的诗人而言,徐志摩更在意写作人所需的灵性。在前往西伯利亚的路上,他同时写信给陆小曼。信里这么说道:“前年我在家乡山中,去年在庐山时,我的性灵是天天新鲜天天活动的。创作是一种无上的快乐,何况这自然而然像山溪似的流着——我只要一天出产一首短诗,我就满意。”1925年,30岁的徐志摩在这段铁路之旅中同时写下〈西伯利亚〉诗一首,“荒凉”、“冷酷”、“怨郁”,“茫茫白雪里渲染人道的鲜血”,诗人心中始终有浇不灭的一团焰火。 几个月后不久,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由两个弟弟陪同下也搭乘了西伯利亚的列车,回到了阔别5年的北京。这趟返国,张幼仪是应徐父徐申如的邀请,认为儿子再婚还必须征得张幼仪的同意,张幼仪确认他俩的婚姻已无可挽回,两老再无力阻拦。1926年,徐志摩和陆小曼正式结为夫妻。 相关文章: 【专栏.花样年华】 伍燕翎/凌叔华在南洋的文人朋友 【专栏.花样年华】伍燕翎/许地山 做个有用的人 【专栏.花样年华】伍燕翎/我们何从知道他们的光景?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