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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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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毅修/打碎的记忆(上) 前文提要:她仿若无波的心湖里,哪怕一个小石子,也将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圈未完,一圈又漾开了。妈,吃饭了!吃饭了,妈! 有时,要叫几次,她才睁开眼睛,一个惺忪的模样,她究竟是没听到呢?还是就想让我多叫几声,多听几个音节? 原来,一日三餐的温热之余,我一直都在逃避,逃避她的沉默,逃避她的淡然,逃避她看不出表情的脸庞。 每一餐,我们面对面的坐着,我把菜夹到她碗中,她嚼了几下,又吐回桌面,我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她读懂我的眼神,说道:硬,咬不动,吞不下!我把鱼肉剔去了鱼刺,放到她的碗中,她依旧嚼了几下,吐在桌面上,我的眼神又飘了过去,她还是那个样子,说:还有刺,不敢吃!她自个儿往汤碗里找,淋了汤汁,配着熬得稀烂的肉碎菜渣,也就一餐。我要她吃鱼,我要她吃菜,又无意逼出了她的幽怨无奈,也逼出了自己的气恼委屈。 我不想餐桌成为我们对峙的地方,之后的蔬菜都尽量煮得久些,绵软一些,尽管煮得过火的菜蔬营养大量流失;而鱼肉,尽量挑少刺的鱼块,甚或没有利刺的鱼类,诸如魔鬼鱼;餐桌也渐渐成为我们有一句没有一句的交流平台。 而她,依然故我,稍硬的蔬菜,依然吐在一旁,带点小刺的鱼肉,依然吐在一边。末了,她吃饱起身就走,回到她的躺椅里,开风扇,开电视,再没有说话。我先把她吐掉的食物扫进碗里,和厨余一起包好,收了碗碟,抹清桌面,再把餐具洗干净放好,然后回房梳洗,然后看我的手机,然后忘记了她渴望的陪伴,待客厅又传来她的咳嗽声,才蓦然惊醒,她还在厅里…… 我又跑下楼去,偷偷的,伸过头去,瞅她。 有时,看到她醒着,就拿切好的水果去逗她,像喂小孩一样,叉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她张口来接,我又拿开了,她看着我拿开的水果,愣了愣,我又故意把水果凑到她嘴边去,她又张口,我又拿开,三几次后,她才意会过来,似乎看到了我儿时的调皮,呵呵地笑了一下:你啊…… 看她呵呵地笑了,我才把水果放进她嘴里,等她咀嚼等她咽下,再喂她一口,问:好吃吗? 她点头,我才把碟子和叉子递给他,让她慢慢吃。 我在一旁看着,她叉起一块木瓜,微微地颤着送到嘴里,缓慢,且战战兢兢地,深怕水果就会掉下似的,曾几何时,她也可以如此慢悠地进食,可她那过度开拓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 记忆里,她总是急急忙忙地把饭扒进嘴里,囫囵吞下,又回到工作岗位,像随时应战的一名士兵,日日夜夜,月月年年,而一旦卸下战袍,所有的机件都跟着掉链锈蚀,等待一次又一次的维修,利落不再。 我常听她说,10岁不到,她就持刀,跟伙伴们到河边帮人杀鱼,赚钱帮补家用,那工夫就要利落,杀得多赚得多,她右手腕上还留着一道疤,小时候,我有几回摸着那疤,她就会说,杀完鱼,皮了,把刀往上抛,然后让刀从高坠下插在砧板上,才提起小桶回去。我再摸了摸了疤痕,她才说有一回,刀掉在砧板边,弹了出来,掉在手上了! 所以,大鱼小鱼她都处理有方,烹调有法,那时节,吃鱼好像相对的便宜,潮水涨了,渔船回航,在渔夫准备贱卖的杂鱼堆中筛选,哪些鱼还可以吃,哪些鱼处理一下就是佳肴,一餐的蛋白就在她指尖中挑出来了。 她挑鱼捡虾的手法快速纯熟,哪鱼哪虾,她几乎都叫得出名字,杂鱼堆中,挑出来的,当然也不名贵,渔夫象征式收点咖啡钱,更多时候,根本就不算钱,让来捡鱼的妇人带走。 她在,她不在,进门的孩子喊的都是妈! 那是天公诞的前夕,我们在做红龟糕,她过来看了一会,就回到她的躺椅里,妹妹说,好像有点不对,恹恹的,我回了句,还不是那老样子吗? 一间屋子,两个人,进门看的是她,出门看的也是她,不就那个样吗?真的不同了吗?后来,妹妹一想起就哭,我说了,不同了,你怎么没发觉,还说没两样! 那一夜,准备拜天公了,以前那是她一手包办的大事儿,她搜出了自己收藏的红彩带,要我把水果都捆上红边,粘上春,粘上福,粘上招财进宝,我有点不乐意,但还是顺了她意,把水果处理妥当,她又翻出好几件天公金,长长的,装在袋子里已经有2乘4呎见宽,打开呢,可想而知了! 她要我把家人的名字都写在天公金上,我拒绝了,语带不悦,我只想一切从简,或许她不会明白,但那夜,她不争不吵,也不坚持,就幽幽在一旁坐了一会,又默默回到躺椅里,而我,因为她后来的静默,心反而戚戚然,有种莫名的愧疚,尤其她起身离开时,我捕捉到了她幽怨的眼神,心刷的一下,电触刀割了,我顺了她意,不难啊,我执拗什么呢? 她没有坚持,她怎么不坚持呢? 有哪件她坚持的事,做不到的?我不做的,她会找别人,总会有人帮她完成的,即使找不到别人帮忙,她只要坚持下来,我最后还是得乖乖地帮她把事做好。 接下来的几天,她什么都不吃,我问,你到底要吃什么,你说我去买,她都不答,有气无力地看一眼,又回到躺椅里,却把我甩进了冷冷的空气里。我终于发觉了她的不同,像妹妹说的,跟平时不同了。 我把妹妹唤来,妹妹柔声细语地,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她才开口,辛苦,喘,然后低头,呆滞的眼神似乎没有了诉说的能力。妹妹回头看我,怎办? 医院! 急诊室,她被隔离在里面,我们在外面焦急等待化验的结果。天就要暗下来了,我跺着过来,又跺着过去,数不清跺过了多少步。她一直被隔离在急诊室里,她坐着了?她躺着了?她想什么了?她想说什么了? 而我,想她了!她在室内,我在室外,一室之隔,很近的距离,很远的思念! 化验结果,即是转院,医生说这院不收,只能安排救护车转送中央医院,一并把资料传送过去。 我只能守在救护车后,车灯闪呀闪的,我可以跟上车吗? 不行!你开车跟着吧! 天已经完全暗了,她终于被推了出来,她是坐着的,坐在担架的中央,没人扶她,或没有接力的地方,她是躺不下来的,护理人员把担架转到救护车后,她的脸就正正地朝向了我。那一眼,我看到了她一生中全部的无助,她也一样看着我,可我已不知怎么搜索阅读她的思想了,太多的纠缠牵扯,思绪就当机了。 她跟着担架被推入救护车内,我已不能等待,马上回到了车上启动引擎,救护车一开动,我就追着上去,过了护栏,救护车的警笛声响起,心跳跟着加速,血液崩窜,车多路窄,追过了一条巷弄,红灯拦下,距离已有四五辆车,我只能盯着救护车车顶上旋转的讯号灯。 绿灯再亮的时候,我再追了一段路,就再也见不到救护车的身影了,赶到中央医院的时候,却又懊恼于找不到停车位,兜了一圈又一圈,待赶到急诊部,救护车已停好在一旁,车上已是空荡荡的,她已经被安排上楼了,拒绝探访,谁也上不了楼,即使站在远远的角落瞅上那么一眼,也是过分的奢侈了。 隔天,我勉强自己吃了两个蛋,就再也没有进食,瘫在床边,那最后一眼的对看,重复,又重复,睁眼就想起,闭眼又看到,心被揪着,然后搓揉…… 那晚,11点的光景,有风,隔着门窗,呼呼地响,一阵去了,一阵又来,愈吹愈是带劲,碰碰碰,碰碰碰,拍打在玻璃窗上,于是心乱如麻,待风势转弱,就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泪不自禁滑下,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须臾,风势又强了起来,窗门又是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一阵比一阵急,心里的不安冉冉上升,心也念得更急:南无阿弥陀佛…… 11点半,风止,声歇,电话铃声即起,我有一种莫名的不祥,忐忑接了,纪先生,您母亲在晚上11时半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接她,她只露着头部,白白的发上,苍苍的脸上,似乎都凝了霜,小儿子唤了声,妈,我来接你回家了,就嚎啕哭了;我同时看到,如电影一般,叫我再也无法释怀的一幕,她紧闭的眼角,窜出了一串泪水,滑下……  相关文章: 毅修/打碎的记忆(上) 曾真/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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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13日讯)在新加坡麦波申路卖斋食养大5子女,新传媒阿姐向云的母亲周葵因肺积水导致肾衰竭,昨早在当地医院去世,享寿84岁。 向云受访时向《新明日报》证实噩耗,她透露母亲因患有子宫癌入院治疗,留院前后已有三四个月,癌症电疗后情况有好转,却因感染病毒,肺积水进而导致肾衰竭,情况急转直下,昨早在医院去世,离开时面容安详。 她说:“这些日子,我们5姐弟轮流到医院探望与照顾妈妈,前晚因为我隔天有早班,晚上9时许离开医院。” “没想到午夜12时许接到医院电话,又立刻赶回医院,早上刚离开医院准备去拍戏,就接到电话,慌忙赶回医院,一到门口,妈妈走了,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80岁仍能自行搭巴士 疫情间患失智症 向云与弟妹侍母至孝,去年陈家5姐弟(向云姓陈)才一起带母亲回怡保探望阿姨。 她说:“因为妈妈是怡保人,我们陪她回去探亲,她脚痛,我们推着轮椅上怡保,一路上还吃榴梿,那是我们一家人很开心的一次旅程,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放下自己的家庭,5名孩子陪着她去旅游,我知道妈妈内心是非常开心的。除了怡保,还去马六甲、云顶玩。” 她原本在忙长寿剧《只此一家》,不过已请假,全家一起打理母亲后事。 她说:“要谢谢妈妈一生为这个家、为孩子付出,也要感谢妈妈教会我们如何成为一个像您一样不怕吃苦、坚韧、友善、有爱心的人,我们会记住她的教诲,永远怀念她、我们很爱她。” 向云表示,母亲在疫情期间患上失智症,她个性向来独立,80岁能自己搭巴士去庙堂拜拜,她还到庙里当义工。 忧顾客吃不饱 会多塞一点斋料 向云说,母亲是个刻苦耐劳的妇女,当年与父亲2人在麦波申路卖素食,她常担心顾客吃不饱,总会多塞一点斋料给人。 不少圈内艺人吊唁 由于向云在娱乐圈人缘非常好,慈母逝世,昨晚前往吊唁的圈内艺人不少,有郑惠玉、陈丽贞、黄炯耀、方展发、程家颉。 不少幕后朋友,还有《只此一家》幕后团队人员在赶戏也来致意。 向云母亲的丧礼将以佛教形式进行,本月16日出殡,前往新加坡万礼火化场火化。 之财母亲摔跤 住同家医院 陈之财母亲1个月前进了医院,母亲与岳母同住院。 他昨晚受访时说,陈母因摔跤,1个月前进了医院,后来在家里厕所忽然跌倒再次入院,这次入院需要做很多检测,包括脑部扫描。 “很巧的是,两位老人家(岳母)住同一家医院,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病房。” 他叹说母亲脚乏力,容易摔跤,她很多状况,如今岳母过世,两边有点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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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行走过外形酷似老式电话的大厦。行走过一节节移动着的捷运车厢。我发现自己的脚步几乎停不下来。行色匆匆的陌生人脸庞穿过我穿过我的双眼,我发现我与他们相同全无二致。 行走于茨厂街,茨厂街再也不是原来的样貌。1911年的建筑物老旧只能缓慢风化死去。1969那年烧掉的电影院被改建成艺术中心,算是侥幸的场域。得以无视历史的冤魂丛丛。行人兀自来来往往,有感无感都形色匆匆。 吉隆坡是座汰换城,迟早她会汰换掉我。所以我不得不疾走起来。重复卡顿于生活碎片中无法抽离疲乏的、那如巢穴养育我们的母亲。我在不断重读踏步前进的姿态中,看见她的面无表情,看见她。 ● 母亲昨日从二楼厕所出来,拉上松垮的短裤遮蔽同样松垮的内裤,挽起散发油垢味的头发:“马桶真的坏了,不能用了。”我走进厕所,厕所仍有母亲体味的余韵。小心打开马桶水箱的陶瓷盖。马桶漏水。水从水箱倾泻而出,湿了一地。止不住的还有洗手盆底下稀稀疏疏的水滴。 “怎么办?我们没有厕所用了。” “装水冲啦,照用啦,能怎样。”母亲一脸漫不经心,手未停地处理着隔日备菜,微微上扬的语调漏出一些她一贯压抑的不耐。明天一大家亲戚来家里做客,可她一向不喜欢处理与人有关的闲事,尤其是夫家那边像是亲人又往往在关键骨子眼中映出各种被摒弃在外的陌生感。 “明天他们来也没有厕所用哦。” “等下处理啦。”母亲皱着眉头,一秒一掐,但盆里还是躺着昂着芽头叶的一大堆豆芽山。母亲厌烦的截住我的话头,没有心思与我多交谈。 家中弥漫着烦闷的氛围。散落厨房地板未收拾好的杂志报纸颜色黯淡,漏水也将它们的意义一同流失掉,像逐渐失去时间地点内容的电影票。湿意逐渐浓厚。从中心的标题开始“三年级学生学校上厕所,遭瓦制马桶水箱砸伤”涟漪状地延伸至“从细节发现病情”、“不能接受拒同化”淡化……那是蔓延的开始——蔓延不是种可用始末概括的事物——我想那是蔓延的惊醒。 记忆里,母亲腰间刺有两条大河。青蓝色线条植入皮肤,溅起的波浪像家乡随处可见的水蛇。戳一戳手指会被腰肉吃掉。我无来由地感到害怕,觉得母亲是由水蛇组成的人,忍不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母亲惊异地拂去我的眼泪,随手拾起旁边垫在桌脚下的柳宗元文集,告诉我“汇流雷解”。我一头雾水,听也听不懂,但却记住了。记忆如旧报纸堆砌,假的比真的好像还多。如今母亲撩起衣服擦汗,露出腰间两侧软肉洁白。“水流会合,罪过消解。”记忆会骗人。 我捡起背包就跑出家门。 踏在泊油路上,热辣的太阳想把我杀死,从这个世界上消毒掉我。我一路溶化一路留下蜗牛粘液般的轨迹。每一个步伐的提起下落皆晕乎乎且歪歪扭扭。吉隆坡热得半点不真实。迎面走来的女人臂上刺青是只漂亮的水蛇。水蛇随着模糊的视线游动,一下游到女人的衣服里,一下又游到女人的脸庞上。张开的血口有熊熊大火。我赶紧把视线移开,可那股炽热依旧愈加强烈。在女人与我擦肩而过之时,那股炙热使我右手发烫,尾指灼烧一般疼痛。眼皮跳起来。 我停在街头,掏出画本开始素描。 茨厂街的路灯上攀附着一条水蛇。头爆开,长出了一丛丛小小的蘑菇。湿漉漉地在发亮。搞不清是灯光或是水的莹亮。 茨厂街第一间店是麦当劳。锡矿曾被遗弃。电影院的大师兄脸上有血。洪水来临。谁躲在巷子里吸毒把自己吸死。叶亚来摇摇头。 生命之河夜晚蓝色雾气。水蛇在雾气内游动。都游向汇流之处。 生命之河桥上迎面走来的女人如美杜莎有股诡秘的气息。她的脸被浸泡在河里过吗?苍白得吓人,白色蕈菇充填口鼻,浊白的双眸没有聚焦点。我知道她怀生着许多幼小的水蛇,整个人才会发肿。走近我的时候,啪塔一声。落下手套状的皮肤。指甲混合在酸臭的水里蔓延地表。缺口处流出好多小蛇。 扭动。炎夏下的阴暗。聚集。 我只是低头画画。 “修缮不了了。修缮不了了。修缮不了了。” ● 温度升高。关系因不愿统一而破裂。妥协没有话语权。 ——你每天捧着那些书做什么? ——几岁了?什么时候可以不做父母的大baby?你这样对吗你? ——你真的很自私。 苏丹街拐弯如尖利的钩。关帝庙印度庙拐向国家清真寺的那条道上,会经过独立广场。但如今那里已没有呐喊独立的声音,只有叫卖塑胶闪光飞箭、巨型泡泡机的吆喝。抑或当初有关杂货的讲价也是如此嘈杂。 ● 那个下午,遵母嘱我将切好的水果端到亲戚的面前。大姑二姑三姑四叔表哥表弟堂妹表妹全都坐成一团,肉与肉互相挤压,皮肤与皮肤之间失去空隙。被重量压垮的沙发,滑溜的碰触亲密纠缠。我又想起那条刻在母亲腰间的汇流大河。 “厕所坏了蛤,你们想小便的装水自己冲一下。”亲戚聪明又一针见血:“还没有修?” “很难啦,那个工人死都不要来做。” 大姑二姑三姑四叔表哥表弟堂妹表妹笑起来,仿若一体。 母亲讪笑着应和,经过我身边时瞟我一眼,“快帮我”,眼神明示。我坐到亲戚之间。那堆互相倾轧的肉与肉堆想同化我,我突然感到莫名其妙具象化的无助感。 “最近还在画画?”众人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母亲转进厨房张罗饭菜,我小声答道:“对啊。” “不想去找工作?”表弟妹们盯着手机之余瞟我一眼,那是我分辨不清是哪种情绪的眼神。“可是,还有很多还没画下来。”没说出的话卡在喉咙,迅速转化成干涩的微笑。 大姑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臂。暖意由手掌的摩挲传过来,干干的粗粗的。二姑的手揽过我的肩膀,环绕着我。 “不要让妈妈担心啊。妈妈已经很辛苦了。” 水蛇。水蛇解体而攀附。 亲戚们的手足开始分裂而掉落,堆叠在我的身上在沙发上在电视机旁在切得工整无比的苹果梨子上。三姑的小腿堂妹的颈项爬动着,幻化成长条状的水蛇,拖着稀释过的蜗牛粘液般的水迹四处流连。有的已经向客厅之后游动,游向母亲。屋簷的角落哗啦哗啦水声四起。我的身上有阳光,转头一望只见外头泊油路闪闪发光,赤道的热气冉冉向上。可是屋子内部却尽是水,浸湿裤脚浸湿肚子浸湿头顶。 大姑二姑三姑四叔与我与表哥表弟堂妹表妹。 水与我与水。 浩浩荡荡地水的存在不再蔓延而是涌动。所有水引领着我游向母亲。 母亲正端着热腾腾的豆腐羹汤走出来,脚一滑手一抖,伴随着一声痛楚的尖叫,盛着豆腐羹汤的大碗摔落在地,碎回一块一块的陶瓷。 我们这些水蛇的行动轨迹戛然而止。 洪水褪去。露出表妹怯生生的神情,她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刚刚……脏……所以……”地板上不知何时偷渡的积水滑动,与豆腐羹汁相融。母亲的脚板红肿,唉声连连,但还是故作坚强地摆摆手,笑着向亲戚们说“不用紧啦不用紧啦小孩子不懂事嘛”。一句话将亲戚们的欢声笑语召唤回来。 我低头想捡起碗的碎片,一愣。 那却是碎掉的马桶水箱盖。 ● 那天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月,厕所没有修好。每日每日需要另装一大桶水以作冲水之用。我与母亲定时抢在孑孓漫生之前把水换掉。然而,厕所漏的水逐渐浸透天花板,黑色霉菌点点发黄。衣蛾连夜搬家。没搬多远。 历史的冤魂阴魂不散,游连于茨厂街,到处寻找附身的对象。商贩。的士司机。开口闭口“便宜一点算啦”的各式肥羊。2012年书店开业,2023年停车场生意蒸蒸日上。行走、行走、彳亍街头,我的蛇尾断裂成两半行走的腿,上半身维持相连,以确保理智存有。步伐不愿等待我。 汩汩流水向下游奔去,我发现我依然停不下来。“汇流雷解”是好听的话术,罪恶将被消解于水流会合之处,可母亲的手脚开始浮现青紫色的纹路,发肿膨胀——我发现我与母亲形貌相似全无二致。 但没有罪恶。 没有坏。 ● 颈后凉凉的。我伸手一摸,是些许透明的水。抬头一看,整片天花板承重弯曲,霉菌与菇沿着水痕四下奔逃。我想起那日打开的马桶水箱,有一条完整的水蛇骨架静静沉在底部。 相关文章: 【新秀个人特辑】许颐蘅/快问快答 【新秀个人特辑】许颐蘅/坏 【新秀个人特辑】许颐蘅/诗四首 许颐蘅/雨季 许颐蘅/在病重的壁垒
1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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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的校服穿了不到半年,腰带上的扣子便摇摇欲坠。拖着松脱的腰带,她一脸委屈地告诉我,因为带子扣不上,制服不整齐而被训斥一顿。一回到家,便要求我帮她补好。 她熟练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并且交给了我。我打开盒子,里头有裁布的剪刀和两个扁扁的圆盘。圆盘盖子可以旋转,边缘有一个小孔能够倒出不同粗细的针。除此之外,里头有一卷软尺,以及黑白红蓝4种颜色的细线。我取出黑线,从圆盘里倒出细针,想穿针引线,却失败了好几次,人的衰老都显现在日常的细节中。 架上老花眼镜,从新开始。线穿过了针,针透过了布,牵着细绳越过扣子的洞孔,隐入在另一端。我把手跨过腰带,从后面拔出了针,拉着线来来回回串起扣子与布,将已有嫌隙的彼此紧紧拴牢。小朋友趴在沙发边,托着头看我缝补衣服,好奇地想知道我是从哪里学回来的手艺。 这些功夫是在母亲下班后的时光里拾得的。那时,她会开始她的兼职,用缝纫机上的针,扎过一片又一片碎布,拼凑起来绕了半个弧形,接驳成色彩斑斓的抹脚布,像花一圈一圈缓缓地在母亲的手中绽放。母亲会教我们如何穿针,然后把线绕上几次,打结后就可以开始工作。我们会检查抹脚布上的花瓣是否有收线,如果母亲把线给车歪了,就需要补上几针,还要替一些特别形状的布,在中间缝上纽扣或彩带。母亲说,这样会卖得比较高价。 我们会用独有的模具,印在塑料的米袋上,用马克笔画上半个弧形,左右各一个。接着,便把形状剪出来,垫在一张软纸上,母亲戴上眼镜,将一片片红黄蓝三角形的碎布,依循着我们画的线,慢慢地缝上去,我就在后头握着针线,待命准备中。夜色走入客厅时,缝纫机前总有母亲的背影,前后踩踏车板的双脚还有哼唱的歌曲在流淌。那些时光在缝缝补补中,织成了我的童年回忆。 母亲的裁缝技术,是贫微生活的馈赠;我的缝纫技术,则是从那些陪伴的日子陶造出来了的。母亲认为,女孩子必须会煮饭,也要懂得基本的裁缝技术,因此,衣服上的纽扣还有破洞的裤子,都是孩子自己缝补;选择适当的针合适的线还有利索的穿补,都不成难事。 搬家后,偶尔需要修补衣服,我就向母亲讨工具。她陆续借我她常用的剔线头的针、软尺、剪布刀等。借着借着,竟也完整了一套裁缝用品。母亲没有催促我归还,东西就这样放在我家中,直到母亲离世,也没机会还给她了。 小朋友坐了下来,捧着盒子,逐样东西拿起来询问名称,还嘱咐我若要什么就开口,让她递上来。我坐在筒灯的灯光下,用针线在腰带绘上图案,孩子在身边唱歌,陪着我直到完成修补。 我便想起坐在老家客厅缝纫的母亲。她留下了这些工具,未曾想过,她也给了我,母女之间的专属时光。
2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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